1960年元月中旬,學校放寒假,我回家過年。
從新化縣崇山完小步行 80多里來到新化縣城,因班車停運,小路不會走,只好走馬路。第二天行至新邵龍溪鋪,第三天至邵陽市區,第四天至隆回周旺鋪,第五天下午到隆回縣紫陽鄉泥斛邱家,行程360多里。沿途只有供銷社飯店能餐宿,每店每天只賣20斤米的飯,錯過開餐時間,即使身帶糧和錢,也只得買幾塊餅干,沖一杯白開水充饑。在龍溪飯店開晚餐時,我買好飯菜,放在餐桌上,去取筷子時,誰料一個油頭垢面約7、8歲的女孩從桌下爬出來,伸手抓了一把飯往嘴里塞,當時我心情不悅,轉念一想,你比我更需要,就給了你吃,幸好店里還有飯菜,我好說歹說,營業員才賣給我。
至邵陽市旅店,在北風中行了3天,我已疲憊不堪,早早入睡,半夜時分,被警察敲開門,問我姓甚名誰,從何處來,到何處去,干什么,我一一作答。警察要單位證明,我說沒有,他們把我當流竄犯抓,直往派出所拉,我使出全身力氣不跟他們走,心想:進去容易,出來難,學校無電話,校長回家過年,誰也不能證明我是崇山完小的教師……我說:“從邵陽師范畢業工作才半年,該校傳達室譚叔與我最熟,我叫他,他隨時會開門的!”于是警察將我夾在中間,行了3里多路,來到母校,譚叔做了證,才算了事?;芈蒙崧飞?寒風凜冽,渾身篩糠,嘆了口氣,回家真難啊!
第五天下午,我到家,母親笑逐顏開,忙生火做飯,不足半小時“羹飯一時熟”,芳香四溢,心想我可以吃頓飽飯了,但生怕家里缺糧,吃了兩碗,把碗放下,母生疑:“去年過年你每餐吃3碗,當了半年老師為什么吃不得飯了?”并上下打量我,說我瘦了一圈,我說沒有,母親到底看出端倪,反復詢問。我只好實話實說:“每月只供應我26斤米2兩油,卻教了六年級兩班和五年級一班的數學,還當了一個班的班主任,每天忙得團團轉。母親含著淚又夾菜又添飯,我又吃了兩碗。母親說,你弟食堂定量每天1.1斤大米,我每天9兩,能吃飽了。我家囤子里有兩擔多谷,有一壇子菜籽油,你放心吃,把身體調養好,于是我“一日三餐九碗飯”。離開學只有6天了,母親礱稻谷、舂米、磨粉、油炸米粑,給我備足5天的干糧,我到大隊開了證明,準備啟程。
三年困難時期,因交通不便,我未回家,每月只寫信報個平安。
改革開放以后,修好了新化至隆回的沙石路,這十年,將沙石路改造為水泥路,緊接著截彎取直,將水泥路改建為瀝青路,全程僅114.2公里。老家有事,每次從新化縣城出發,兒子、孫子或孫女自駕車帶著家里人僅用3小時可到家,回家太容易了!